☆、斷鴻難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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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三）斷鴻難倩
他當真是一去不覆返了。
鳳簫坐在小小的椅子上，托著腮，向著城門處看去。人潮如水，熙熙攘攘，可獨獨沒有她等的人。
“我要一碗薺菜的餛飩。”那邊有人喊道。
鳳簫連忙回過神來，舀了一碗餛飩，給那邊的人送了去。仙鵲待她回來後，略帶歉意的道：“真是麻煩你了。我看你氣質高雅，想必出身也高貴的很，如今卻為了幫我，拋頭露面的，在街邊賣餛飩。若不是人手不夠，我是絕不會這樣委屈你的。”
“無礙的。”鳳簫輕輕搖搖頭，“反正我在祝融城裏待著也沒什麽事做，能幫你做些事情總是好的。”
“他……他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回來？”仙鵲猶疑著問道，生怕觸動了她的傷心之處。
鳳簫笑笑，“我不曉得，但我知道，他總會回來的。”
“就這樣等著他嗎……即使……毫無希望？”仙鵲又問。
“怎麽會是毫無希望的呢？”鳳簫搖搖頭，“我心裏滿滿的都是希望。”
仙鵲聞言，有些欣悅的一笑，道：“我猜想啊，你們之間定然發生過許多動人的故事，一定就像坊間的傳奇一般曲折離奇，是不是？”
“離奇的永遠是故事，平淡的永遠是感情。”鳳簫溫和的笑著，道，“如果一段感情真的轟轟烈烈，死去活來的，只怕當兩個人真正相處的時候反倒相處不下去了——因為他們會覺得日子太過平庸和無趣了，心裏總是想著要過更傳奇的人生。可世間哪裏有那麽多傳奇？平平淡淡，才是真。”
“你這話說的很有道理。”仙鵲聞言，細細的想著，陷入了沈思之中。
又過了一會兒，只見狄袞袞大包小包的回來了，喊道：“仙鵲，仙鵲！我給你買好菜了，都是又新鮮又便宜，你給我的錢還剩了許多呢。”
仙鵲連忙起身，挽起袖子，微笑著向著狄袞袞迎了過去。
只餘鳳簫依舊惆悵的坐著，思念著不知何處的狄燧，期盼著不知何時的歸期。
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。鳳簫從來不知道，原來每一日都可以這般的漫長，日沈，星轉，月落，所有的一切像是被分割了一般，是斷裂的，是緩慢的，只有思念，是綿延的，是不絕的。
“鳳簫。少爺到底何時歸來啊？”狄袞袞每天都會問一遍，“會不會等我和仙鵲生了孩子，他都沒有回來？會不會等我死的時候，忽然從天而降一個神人，依舊是二十幾歲的模樣，而他，就是我那神奇的少爺？”
“袞袞啊，你就死了心吧。”鳳簫輕聲道，“仙鵲是不會和你成家生子的。”
狄袞袞的神色驟然黯淡。他玩弄著手中的草，“唉，我知道的，知道的。只不過是開開玩笑嘛。”
隨著相處的時日增多，狄袞袞已經知道，仙鵲的心中早已有人了。而那個人，在這祝融城裏還頗為有名，甚至在整個大唐朝都頗為有名。
他叫褚倪。褚倪十二歲從軍，多年征戰，屢立奇功，二十四歲時便已成為一代名將，只是他身體因長年征戰的緣故，極為虛弱，所以再也無法領兵打仗，只得住在這祝融城裏，過著……過著等死的生活。是的，任誰都知道，以他如今的狀況，能再撐個一年都是幸事。
褚倪的婚事，也是一波三折。他回到祝融城後，曾娶商人喬慕的長女桐嬰為妻，可未過多時，褚倪府中起火，桐嬰及她腹中之子皆喪於火中。幾年後又續娶何家小姐，誰知成親當日，花轎落地，簾子挑起後只見到一個面目血肉模糊的女子——她離奇橫死。之後城東的尹老爺因敬仰褚倪的赫赫戰功，意欲將小女嫁與他。誰知自婚事定下後，尹家便夜夜不得安寧，一披頭散發血肉模糊的女鬼似是纏上了尹家小姐，最後竟附身在了她身上。尹家費了好大力氣，找了許多道士才將這鬼請走，自此後再不提婚事。
狄袞袞不理解仙鵲為何喜歡這樣一個人。事實上，每個單相思的男子都不理解自己所愛的女子為何會喜歡上別的男子。
他曾不小心的看見，仙鵲將那從廟中求來的紅繩系在了褚倪的手腕上。褚倪輕輕的一笑，滿目哀傷，正欲擡手解下，卻見仙鵲已落下淚來，這才作罷。
狄袞袞傷心的想，如果仙鵲能將紅繩系在他的手腕上，該有多好啊。
月老節過後，祝融城漸漸平靜了下來。
仙鵲的小攤子也不再如那幾日般紅火了。而鳳簫和袞袞，也變得清閑了起來。
只可惜，閑愁最苦。
鳳簫總是摩挲著耳上的那一只耳墜兒，無法自制的一遍遍的回想著分離的那一日。那一日，他如驕陽般灼目的笑容，輕輕挑起的英挺的眉，微微牽起的唇，柔軟的發絲拂過她的面容，一切的一切，如今想起，恍然如夢。
自己當真遇見過這樣一個男子嗎？如果是真的，為什麽如今卻見不到他的身影了呢？
她陷入了無止境的憂愁之中。
她夜裏做夢，總是夢見一個幽暗無邊的世界。那裏，有一條長長的河，漾著灰色的波瀾，無聲而無息的流著。有擺渡的人，撐著長蒿，靜靜的，朝著河的盡處溯去。
而那個她朝思暮想的人啊，就立在河畔，身後是大朵大朵盛開的花。
這是什麽花？開的這般紅艷，卻又沒有葉子。
這是曼珠沙華。花葉不相見，生生世世。
你呢？你怎麽還不回來？
我……
瞬地有千軍萬馬飛似的馳來，踏破了妖嬈的曼珠沙華，踏過了寬廣的忘川河。兵臨城下，千鈞一發。
鳳簫看到狄燧站在城池之上，身著暗色的盔甲，面色嚴峻，眸中閃著冷冽的寒光，像是一個孤獨的冷傲的王者。
這樣的他，好陌生。
陌生的狄燧忽地轉過頭來，頓了頓，露出一個熟悉的明朗的笑容來。他說：“鳳簫，我回不去了，你要好好的，好好的照顧自己。”
鳳簫只覺得心上像是被刀剜了一般的痛。她咬著唇，問：“你不是神嗎？你不會死的。”
“鳳簫。”他避而不答，目光沈痛，“我真的很愛你。”
“我……”她正欲回答我也是，卻見一陣黑霧襲來，掩住了視線。
再然後，便是夢醒。
滿目皆是無盡的夜色，整座城，都是灰暗的。
仙鵲對鳳簫傾訴煩憂：“你的等待至少還是有希望的，可我呢？我對他的愛慕，卻只能是隱晦的，只能是無望的。你在祝融城裏住的時間太短，你不知道，當年的他，是多麽享有盛名。從小我就聽著他的故事長大，他在我心裏，是天神一般的存在。我真的是好喜歡他，可是越喜歡，我就越絕望。我只是一個賣餛飩的貧賤女，他又怎會喜歡我呢？”
鳳簫淡淡的看著她，“你又怎知道他不喜歡你呢？他若是不喜歡你，絕不會每隔幾日就托著虛弱的身子看你。你覺得絕望的時候，說不定，他也正覺得絕望呢。”
“當真如此嗎？”仙鵲聞言，高興的就要落下淚來，“你不是在騙我吧？”
看著她激動的樣子，鳳簫微微一笑，“我這也只是揣測而已，是真是假，你得自己去問。”
“問？怎麽問？”仙鵲興奮的問。
“你就直截了當的問他，願不願意娶你為妻。”鳳簫輕聲道。
“他肯定是不會同意的。”仙鵲黯然道，“他那個人啊，一直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，若是讓他娶我的話，他一定會覺得拖累我的。”
而就在這時，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狄袞袞跳了出來，道：“這個我有辦法！”
狄袞袞的辦法真的是很爛。
他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個算命先生，神神叨叨的沖著褚倪說了一堆有的沒的，大意就是說仙鵲是你的貴人，只要娶了仙鵲，你的病就會痊愈，從前所有的怪事也都不覆發生了……
褚倪微笑著聽他講完，隨即輕輕搖了搖頭。街邊的光影一圈圈的暈開，是緋色的，昏黃的，罩在他柔和的面容上。任是誰也想不出，這樣一個書生般的柔弱男子，曾率領著千軍萬馬，馳騁沙場，殺敵千萬。
算命先生收了狄袞袞的錢，總是要辦事的。他咽了咽唾沫，正準備接著說些什麽，卻見一旁的仙鵲忽地落淚，沖著褚倪道：“你到底是什麽意思？你到底……喜不喜歡我？”
褚倪凝住，擡眸，看向她，眸中一片哀色，但唇卻依舊是微微揚起的，“我怎會不喜歡你呢？你這般的玉雪可念。”
“你……你願不願意娶我？”仙鵲說這句話的時候，似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。是啊，這句話，她在心底默念了多少遍了？
褚倪依然微笑，淡漠的笑容，不染凡塵煙火，卻又充滿哀傷，“如果我身體康健的話，自然是希望能夠予以你幸福的。”
仙鵲聞言，傻傻的笑了一下，隨即又道：“那就娶我。”
如果你愛我，那就娶我，千萬別顧及其他許多。顧及了太多，就不是愛了。
“別傻了，仙鵲。”褚倪淺笑。
這是拒絕嗎？
“你……”仙鵲聞言，低下頭來，低低的啜泣，“你真是可惡。你只怕你早早死了，我成了寡婦，可你有沒有想過，如果直到你死，我都不能與你相守片刻，那麽對我來說，是有多殘忍？”
褚倪唇邊的微笑緩緩褪去。
“我是真心喜歡你的，可是你卻連個機會都不給我。”仙鵲泣道，“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顧慮。你怕我成了寡婦，誤了我一生；你怕桐嬰的魂靈回來報覆於我；你怕這個，怕那個，可是我不怕！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，我什麽都不怕。求你了，將軍。”
褚倪緩緩垂下眼瞼，睫毛微顫。
如果他拒絕了仙鵲，仙鵲就會嫁給別人。嫁給誰呢？嫁給誰不重要，他所擔心的是，仙鵲能否有一個更好的生活，從此不必再風餐露宿的在街邊賣餛飩。如果仙鵲嫁給了他的話，即便他死了，仙鵲也能夠得到一筆很好的財產，自此後生無憂。
嫁了他，至少仙鵲可以過上很好的生活，正如他所願。
“好。”褚倪緩緩開口。他伸出手，輕輕的拭去仙鵲的淚痕，“我願意娶你。明天就娶，好不好？小仙鵲，別再哭了。”
仙鵲只覺心上一震，隨即便是滿滿的歡喜。
“真的？”她抽泣著問。
“真的，是真的。”褚倪溫柔的說，隨即，他張開手，小心翼翼的將仙鵲摟入懷中。
柔和的夜色下，他們相擁著，腕上，帶著細細的紅線。
鳳簫別開了目光，再度望向城門的方向。
狄燧啊狄燧，我的狄燧，你到底身在何方？你是否安好？你何時歸來？
我思念你，思念至了極點。每一寸的思念都如同鴆酒一般，穿腸而過，滾燙滾燙的，燙的我心裏發慌。即便是知道了將死的結局，也猶綻歡顏。
只可惜，遍天涯，尋消問息，斷鴻難倩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幾萬字以內，老狄是出不了場了= =……………………這個故事裏，安魔王的戲份會重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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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簫連忙回過神來，舀了一碗餛飩，給那邊的人送了去。仙鵲待她回來後，略帶歉意的道：“真是麻煩你了。我看你氣質高雅，想必出身也高貴的很，如今卻為了幫我，拋頭露面的，在街邊賣餛飩。若不是人手不夠，我是絕不會這樣委屈你的。”
“無礙的。”鳳簫輕輕搖搖頭，“反正我在祝融城裏待著也沒什麽事做，能幫你做些事情總是好的。”
“他……他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回來？”仙鵲猶疑著問道，生怕觸動了她的傷心之處。
鳳簫笑笑，“我不曉得，但我知道，他總會回來的。”
“就這樣等著他嗎……即使……毫無希望？”仙鵲又問。
“怎麽會是毫無希望的呢？”鳳簫搖搖頭，“我心裏滿滿的都是希望。”
仙鵲聞言，有些欣悅的一笑，道：“我猜想啊，你們之間定然發生過許多動人的故事，一定就像坊間的傳奇一般曲折離奇，是不是？”
“離奇的永遠是故事，平淡的永遠是感情。”鳳簫溫和的笑著，道，“如果一段感情真的轟轟烈烈，死去活來的，只怕當兩個人真正相處的時候反倒相處不下去了——因為他們會覺得日子太過平庸和無趣了，心裏總是想著要過更傳奇的人生。可世間哪裏有那麽多傳奇？平平淡淡，才是真。”
“你這話說的很有道理。”仙鵲聞言，細細的想著，陷入了沈思之中。
又過了一會兒，只見狄袞袞大包小包的回來了，喊道：“仙鵲，仙鵲！我給你買好菜了，都是又新鮮又便宜，你給我的錢還剩了許多呢。”
仙鵲連忙起身，挽起袖子，微笑著向著狄袞袞迎了過去。
只餘鳳簫依舊惆悵的坐著，思念著不知何處的狄燧，期盼著不知何時的歸期。
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。鳳簫從來不知道，原來每一日都可以這般的漫長，日沈，星轉，月落，所有的一切像是被分割了一般，是斷裂的，是緩慢的，只有思念，是綿延的，是不絕的。
“鳳簫。少爺到底何時歸來啊？”狄袞袞每天都會問一遍，“會不會等我和仙鵲生了孩子，他都沒有回來？會不會等我死的時候，忽然從天而降一個神人，依舊是二十幾歲的模樣，而他，就是我那神奇的少爺？”
“袞袞啊，你就死了心吧。”鳳簫輕聲道，“仙鵲是不會和你成家生子的。”
狄袞袞的神色驟然黯淡。他玩弄著手中的草，“唉，我知道的，知道的。只不過是開開玩笑嘛。”
隨著相處的時日增多，狄袞袞已經知道，仙鵲的心中早已有人了。而那個人，在這祝融城裏還頗為有名，甚至在整個大唐朝都頗為有名。
他叫褚倪。褚倪十二歲從軍，多年征戰，屢立奇功，二十四歲時便已成為一代名將，只是他身體因長年征戰的緣故，極為虛弱，所以再也無法領兵打仗，只得住在這祝融城裏，過著……過著等死的生活。是的，任誰都知道，以他如今的狀況，能再撐個一年都是幸事。
褚倪的婚事，也是一波三折。他回到祝融城後，曾娶商人喬慕的長女桐嬰為妻，可未過多時，褚倪府中起火，桐嬰及她腹中之子皆喪於火中。幾年後又續娶何家小姐，誰知成親當日，花轎落地，簾子挑起後只見到一個面目血肉模糊的女子——她離奇橫死。之後城東的尹老爺因敬仰褚倪的赫赫戰功，意欲將小女嫁與他。誰知自婚事定下後，尹家便夜夜不得安寧，一披頭散發血肉模糊的女鬼似是纏上了尹家小姐，最後竟附身在了她身上。尹家費了好大力氣，找了許多道士才將這鬼請走，自此後再不提婚事。
狄袞袞不理解仙鵲為何喜歡這樣一個人。事實上，每個單相思的男子都不理解自己所愛的女子為何會喜歡上別的男子。
他曾不小心的看見，仙鵲將那從廟中求來的紅繩系在了褚倪的手腕上。褚倪輕輕的一笑，滿目哀傷，正欲擡手解下，卻見仙鵲已落下淚來，這才作罷。
狄袞袞傷心的想，如果仙鵲能將紅繩系在他的手腕上，該有多好啊。
月老節過後，祝融城漸漸平靜了下來。
仙鵲的小攤子也不再如那幾日般紅火了。而鳳簫和袞袞，也變得清閑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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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簫總是摩挲著耳上的那一只耳墜兒，無法自制的一遍遍的回想著分離的那一日。那一日，他如驕陽般灼目的笑容，輕輕挑起的英挺的眉，微微牽起的唇，柔軟的發絲拂過她的面容，一切的一切，如今想起，恍然如夢。
自己當真遇見過這樣一個男子嗎？如果是真的，為什麽如今卻見不到他的身影了呢？
她陷入了無止境的憂愁之中。
她夜裏做夢，總是夢見一個幽暗無邊的世界。那裏，有一條長長的河，漾著灰色的波瀾，無聲而無息的流著。有擺渡的人，撐著長蒿，靜靜的，朝著河的盡處溯去。
而那個她朝思暮想的人啊，就立在河畔，身後是大朵大朵盛開的花。
這是什麽花？開的這般紅艷，卻又沒有葉子。
這是曼珠沙華。花葉不相見，生生世世。
你呢？你怎麽還不回來？
我……
瞬地有千軍萬馬飛似的馳來，踏破了妖嬈的曼珠沙華，踏過了寬廣的忘川河。兵臨城下，千鈞一發。
鳳簫看到狄燧站在城池之上，身著暗色的盔甲，面色嚴峻，眸中閃著冷冽的寒光，像是一個孤獨的冷傲的王者。
這樣的他，好陌生。
陌生的狄燧忽地轉過頭來，頓了頓，露出一個熟悉的明朗的笑容來。他說：“鳳簫，我回不去了，你要好好的，好好的照顧自己。”
鳳簫只覺得心上像是被刀剜了一般的痛。她咬著唇，問：“你不是神嗎？你不會死的。”
“鳳簫。”他避而不答，目光沈痛，“我真的很愛你。”
“我……”她正欲回答我也是，卻見一陣黑霧襲來，掩住了視線。
再然後，便是夢醒。
滿目皆是無盡的夜色，整座城，都是灰暗的。
仙鵲對鳳簫傾訴煩憂：“你的等待至少還是有希望的，可我呢？我對他的愛慕，卻只能是隱晦的，只能是無望的。你在祝融城裏住的時間太短，你不知道，當年的他，是多麽享有盛名。從小我就聽著他的故事長大，他在我心裏，是天神一般的存在。我真的是好喜歡他，可是越喜歡，我就越絕望。我只是一個賣餛飩的貧賤女，他又怎會喜歡我呢？”
鳳簫淡淡的看著她，“你又怎知道他不喜歡你呢？他若是不喜歡你，絕不會每隔幾日就托著虛弱的身子看你。你覺得絕望的時候，說不定，他也正覺得絕望呢。”
“當真如此嗎？”仙鵲聞言，高興的就要落下淚來，“你不是在騙我吧？”
看著她激動的樣子，鳳簫微微一笑，“我這也只是揣測而已，是真是假，你得自己去問。”
“問？怎麽問？”仙鵲興奮的問。
“你就直截了當的問他，願不願意娶你為妻。”鳳簫輕聲道。
“他肯定是不會同意的。”仙鵲黯然道，“他那個人啊，一直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，若是讓他娶我的話，他一定會覺得拖累我的。”
而就在這時，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狄袞袞跳了出來，道：“這個我有辦法！”
狄袞袞的辦法真的是很爛。
他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個算命先生，神神叨叨的沖著褚倪說了一堆有的沒的，大意就是說仙鵲是你的貴人，只要娶了仙鵲，你的病就會痊愈，從前所有的怪事也都不覆發生了……
褚倪微笑著聽他講完，隨即輕輕搖了搖頭。街邊的光影一圈圈的暈開，是緋色的，昏黃的，罩在他柔和的面容上。任是誰也想不出，這樣一個書生般的柔弱男子，曾率領著千軍萬馬，馳騁沙場，殺敵千萬。
算命先生收了狄袞袞的錢，總是要辦事的。他咽了咽唾沫，正準備接著說些什麽，卻見一旁的仙鵲忽地落淚，沖著褚倪道：“你到底是什麽意思？你到底……喜不喜歡我？”
褚倪凝住，擡眸，看向她，眸中一片哀色，但唇卻依舊是微微揚起的，“我怎會不喜歡你呢？你這般的玉雪可念。”
“你……你願不願意娶我？”仙鵲說這句話的時候，似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。是啊，這句話，她在心底默念了多少遍了？
褚倪依然微笑，淡漠的笑容，不染凡塵煙火，卻又充滿哀傷，“如果我身體康健的話，自然是希望能夠予以你幸福的。”
仙鵲聞言，傻傻的笑了一下，隨即又道：“那就娶我。”
如果你愛我，那就娶我，千萬別顧及其他許多。顧及了太多，就不是愛了。
“別傻了，仙鵲。”褚倪淺笑。
這是拒絕嗎？
“你……”仙鵲聞言，低下頭來，低低的啜泣，“你真是可惡。你只怕你早早死了，我成了寡婦，可你有沒有想過，如果直到你死，我都不能與你相守片刻，那麽對我來說，是有多殘忍？”
褚倪唇邊的微笑緩緩褪去。
“我是真心喜歡你的，可是你卻連個機會都不給我。”仙鵲泣道，“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顧慮。你怕我成了寡婦，誤了我一生；你怕桐嬰的魂靈回來報覆於我；你怕這個，怕那個，可是我不怕！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，我什麽都不怕。求你了，將軍。”
褚倪緩緩垂下眼瞼，睫毛微顫。
如果他拒絕了仙鵲，仙鵲就會嫁給別人。嫁給誰呢？嫁給誰不重要，他所擔心的是，仙鵲能否有一個更好的生活，從此不必再風餐露宿的在街邊賣餛飩。如果仙鵲嫁給了他的話，即便他死了，仙鵲也能夠得到一筆很好的財產，自此後生無憂。
嫁了他，至少仙鵲可以過上很好的生活，正如他所願。
“好。”褚倪緩緩開口。他伸出手，輕輕的拭去仙鵲的淚痕，“我願意娶你。明天就娶，好不好？小仙鵲，別再哭了。”
仙鵲只覺心上一震，隨即便是滿滿的歡喜。
“真的？”她抽泣著問。
“真的，是真的。”褚倪溫柔的說，隨即，他張開手，小心翼翼的將仙鵲摟入懷中。
柔和的夜色下，他們相擁著，腕上，帶著細細的紅線。
鳳簫別開了目光，再度望向城門的方向。
狄燧啊狄燧，我的狄燧，你到底身在何方？你是否安好？你何時歸來？
我思念你，思念至了極點。每一寸的思念都如同鴆酒一般，穿腸而過，滾燙滾燙的，燙的我心裏發慌。即便是知道了將死的結局，也猶綻歡顏。
只可惜，遍天涯，尋消問息，斷鴻難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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